时光荏苒,白驹过隙,转眼就到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70周年。
原计划于年9月底飞赴新加坡的乜书杰老人也改变行程,就为了观看建国70周年阅兵庆典,与全国人民一块感受祖国母亲的生日快乐!
乜书杰,台儿庄战役名将乜子彬之子,国内知名戏剧学者之一,目前旅居新加坡,逢年过节偶尔会回北京与亲人团聚。
乜书杰翻阅抗战资料在北京,还有他的故居,位于东城区。这原是一个标准三进四合院,后被拆除百分之八十左右。虽不常回老家,但只要踏入院内,一看到院子北侧的大榆树,乜书杰仿佛就看到父亲乜子彬在树下纳凉的情景:白色背心,外穿大短裤,手摇着一把大蒲扇,大多数时间眯着眼躺在椅子上打盹,偶尔还会嚼几粒花生米与来串门的街坊唠嗑。
乜书杰记忆中的关于父亲这些画面,那是发生在年至年年底之间。年上半年,乜子彬回京闲住,在时任第九十二军军长候镜如的帮助下,他出任了第九十二军副军长,但只是挂个空职拿薪俸,用于维持家庭生计。
在这里生活的乜子彬,虽身为副军长,仍保持了自幼贫苦家里养成的生活习惯,依然不吸烟、不喝酒、不打牌,甚至不喝茶,依然每天必喝玉米面粥,有时还会让妻子黄新亚炒个最喜欢的辣椒黄豆芽打牙祭解馋。“乜子彬的生活很简单,吃不讲究,穿也不讲究,在北京生活的那段时间,还穿着布料军装,没有一件毛料衣服”乜书杰回忆说,很少看到父亲穿中山服、西装等,这大概与他自小家庭贫困、长期在军中生活养成的习惯及有时去做体力劳动有关。
乜子彬乜子彬,字森昌,生于年,直隶省景县(今河北景县)人。年轻时加入西北军冯玉祥部队,因年龄太小,始为灶事兵,后又当马夫。随着年龄的增长,接着当了冯玉祥将军的传令兵,再大一些才到了连队。后来因作战勇敢,屡建战功,逐渐被提拔为军官。年春天,以国军第30军31师93旅旅长身份在台儿庄战役中负责正面防守,重创了日本侵略军。台儿庄战役后,擢升为第30军31师师长,后转战豫西、鄂西、襄西等地,参与了保卫大武汉与侵略者正面迎战。抗战胜利后,又历任第92军副军长、河北省保安处长、保定绥靖公署警备司令等职,后在北平赋闲。年受时任“首都卫戍司令”孙连仲将军之召赴南京,不料到了南京后不久就患鼻咽癌,南京解放前被转送台湾治疗,于年在台北病逝。
带兵扑灭神探李昌钰家祖宅大火
华人世界,乃至美国上下,无人不知神探李昌钰的大名,对于他的闻名事迹,肯尼迪总统被杀案、尼克松“水门事件”、法医调查南斯拉夫种族屠杀万人案等大案总能让人津津乐道,但甚少人知道他的来历。
其实,李昌钰出生那年(出生日为年11月22日),即年3月16日至4月15日期间,发生过有力打击了日本侵略者的嚣张气焰、坚定了全国军民坚持抗日战争信心的台儿庄战役。李昌钰是在台儿庄战役结束后于当年11月22日出生的,出生地为江苏省南通市如皋市。
资料显示,时任第30军第91旅团团长的乜子彬,于年率新兵余人到如皋进行军事操练。当时如皋还是个小县城,没有面积较大的操场供士兵们使用,后经与当地县领导沟通,部队改造了县城东边的一片荒冢为射击场。乜子彬部队驻扎下来后,随即展开了训练。因乜子彬治军严明有方,部队官兵与当地百姓和睦相处,也偶尔会帮助百姓解决一些邻里磕磕碰碰,得到了百姓们的拥戴。
当年,李昌钰家在如皋是一大户人家,家中有良田,粮库及全县煤油库(当时供全县人使用煤油灯照明)等物资储备。一天夜里,不知何原因,李家突发大火,火势迅猛。在城外的乜子彬发现后,立即带兵泅水过河、翻城墙而入赶赴火场,协助当地群众一块扑灭大火,确保李家财产的安全。事后户主李浩民(李昌钰之父)和邻人衷心感谢,称如果大火不及时扑灭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同时送来大量钱物慰劳,乜团长坚辞不收,李只好登报致谢。这段轶事在如皋市政协文史委所编的《东皋旧话》的“乜子彬开辟如皋射击场”章节里也做记载。
另外,《如皋话旧》和《东皋话旧》也记载了如皋本地文史研究者周思璋的说法:“乜子彬部队在如皋仅有几个月,但老一辈的如皋人对他们十分钦佩,深切怀念。”文中还提到,自西安事变后(年12月12日),乜子彬即率第团离开如皋前往潼关,并于年初调往河南,同年夏天再调到河北定州。
打响刘家湖战役第一枪
年,日军发动“七七事变”后,继续向我国多地发起侵略战争。当年12月,日军接连占领南京、济南,而后又对徐州发起进攻,企图贯通南北战场,击破陇海路军防线,欲夺取郑州、武汉等地。
当时,李宗仁为第5战区司令长官,他指挥中国军队在以徐州为中心的津浦路南北线上阻击日军,拉开了一场大会战。台儿庄位于津浦路台枣(庄)支线及台潍(坊)公路的交叉点,扼大运河的咽喉,是徐州的门户。日军在强攻津浦路南北不下的情况下,于年3月中旬改攻台儿庄,遭受我军顽强阻击。
此前,乜子彬曾率兵参加了河北涿州、房山、山西娘子关等地战斗,由于作战勇敢指挥有方,接连克敌,此时已由团长晋升为第30军31师93旅旅长,而后奉命又从山西赶赴山东台儿庄一带参加作战。当时,日军已进入台儿庄,与我军展开了巷战。到达台儿庄后,乜子彬立马率部投入战斗,指挥部下第团团长王冠五与日军展开射击、肉搏等巷战。为节省弹药,乜部士兵以大刀砍杀日军,战斗场面非常惨烈。尽管如此,他们依然奋勇杀敌,直接与敌人开撕。
这里需要特别指出,为缓解我军在台儿庄内的战斗压力,乜子彬率兵打响了刘家湖战役的第一枪,指挥士兵们与敌军展开英勇奋战,并亲自持刀上阵,与日军展开肉搏。其拼命顽强的作战风格被将士称为“拼命三郎”,而其部下第九十三旅第一八三团第三营营长高鸿立也因在此战中表现出大刀砍敌英勇形象,上演了“活张飞大闹刘家湖”的光辉事迹。
关于这段战史,时任第二集团军总部参议孟企三所著的《台儿庄的巷战》中记述:“第三十一师副师长兼旅长康法如、团长王震和旅长乜子彬受伤不退。”另外,直接参战、时任第二十七师第八十旅旅长候象麟发表的《第二集团军台儿庄战役实录》也记述了当时的战况:当台儿庄激战时,北站之攻守战亦甚激烈,乃制止我之策应,以分散我兵力者……王郁彬团长负伤督战,其营长张静波负伤下,擅自脱离战场,及土城,乜旅长手毙之。
《申报》对台儿庄战役进行报道。正是乜子彬等将领这种以身作则、不要命的作战风格鼓舞着众多官兵们奋勇杀敌,写就了台儿庄战役慷慨悲壮的伟大诗篇。在历时一个月的激战中,中国军队约29万人参战,日军约5万人参战,中方伤亡约5万余人,歼灭日军约2万余人。此战有力地打击了日本侵略者的嚣张气焰,歼灭了日军大量的有生力量,极大程度上鼓舞了全民族的坚持抗战士气,是继长城战役、平型关大捷等战役后的又一次最大胜利!
本文作者与乜书杰先生几次谈话中,深感到作为此战功臣的后代,乜书杰为有这样的父亲感到自豪。近日,接受十跖频道采访时,乜书杰同样很是感慨,称这些亲历者的撰述记载,是父亲在台儿庄战役时身先士卒、英勇作战的最好见证,台儿庄战役胜利后,父亲乜子彬也因此荣获了华胄荣誉勋章。
史料显示,台儿庄大捷之后的4月17日,中共方面对台儿庄大战胜利意义给予崇高评价。当时在武汉代表中共进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工作的周恩来发表《争取更大的新的胜利》指出:“这次胜利虽然在一个地方,但它的意义却影响战争全局,影响全国,影响敌人,影响世界。”(收入《周恩来军事文选》第二卷,人民出版社年11月版)
不过,当忆起往事,乜书杰语气中也流露出些许遗憾。他说,台儿庄战役在海内外的名气很大,很多参与此战的将领都名闻天下,但也有一些在此战的正面战场与敌人交战的军人因某些历史原因而被人淡忘。
与乜书杰持同样感触的人为数不少。台儿庄战役亲历者、时任蒋介石侍从官居亦侨在《陪同蒋介石飞抵台儿庄前线》一书中就强调:“我以为写这段历史要突出孙连仲、池峰城、乜子彬、王冠五等前沿阵地及庄垣内战地指挥者。”
冯玉祥孙连仲部下池峰城拜把兄弟
历史不会忘记对民族、对国家做出贡献的英雄们。中华民族优秀的儿女在抗日战争中所做出的巨大奉献和巨大牺牲,应该为我们中华民族子孙后代所牢记,并持续传颂其丰功伟绩。
乜子彬,系其中一位。他来自河北景县乜村,在家中排行老小。早些时候,乜村的庆大爷跟乜书杰回忆时称,当时乜子彬家里生活困难,12岁时就去给村里大户人家当雇农,没少受到欺辱和歧视。一天,再次遭受欺辱的乜子彬一怒之下就自作主张地跑去投军了。
关于乜子彬参军后的经历,乜书杰不止一次听到过母亲说起。入伍时,因年纪小,先被派到伙房当伙夫,后又派去养马,接着当传令兵,等年纪稍大些便扛着枪跟部队上前线打仗。原来在老家就学识过一些字的他,在部队里勤奋好学,打起仗来有勇有谋,逐渐得到上司的赏识,并被推荐到过陆军大学黄埔高教班二期学习,不断地加强了自己的军事理论修养,为毕业以后逐渐地晋升为军官做了良好的铺垫。
冯玉祥部中与乜子彬同来自河北景县还有池峰城,其在台儿庄战役中立下了赫赫战功,也是一位名震中外的抗日英雄。乜书杰母亲曾向儿子说过,池峰城与乜子彬是拜把子兄弟,两人关系非常要好,经常在一起探讨战争形势,分析敌我双方战术。台儿庄战役时,原西北军第二集团军总司令孙连仲直接指挥了大战,而隶属于第二集团军的池峰城任第三十军第三十一师师长,乜子彬为其手下旅长。据说,当时一块拜把子的还有张华堂将军、邓德堂将军等人,兄弟几个当时就立下了保家卫国的坚决誓言,为以后跟日军作战时树立了坚定果敢且必胜的信心。(编者注:第二集团军由第30军和第42军组成,田镇南为第30军军长,冯安邦为第42军军长。)
关于乜子彬的军旅生涯,杨保森所著《西北军将领录》显示,乜子彬先是随冯玉祥将军参加了第一次直奉战争、直皖战争及第二次直奉战争,二战结束后还参加了冯玉祥发动的“北京政变”;在战争生涯里,乜子彬曾随西北军转战过大西北,参加过年的中原大战,也曾在彰德战役中表现突出,击败过老蒋嫡系张治中的部队。乜书杰说,现在回过头来看那段历史,可见冯玉祥所领导的西北军有一定的进步性,从最开始对老蒋的专制统治不满,上升到直接武装对抗。
史料显示,有“布衣将军”之称的冯玉祥西北军声名显赫,他的部队纪律严明,作战果敢,吸引众多热血青年以当上冯家军为荣。所以,当冯玉祥带兵驻扎河北时,就有很多河北籍青年踊跃参军,甚至像乜子彬那样十二、三岁就报名当兵的也为数不少。
由于长期随军作战在外,乜子彬根本没机会回老家。大概在他27岁当上营长时,恰好冯玉祥部队到景县附近驻扎,才有了一次回老家的机会。此前,他已有十多年没有家里音讯了。
河北景县乜村庆大爷曾经向乜书杰回忆过乜子彬回乡当时的情景——
乜子彬一到村口的祖坟处就下马,先是祭拜了祖坟,然后哭拜至家中。跪拜母亲后,接受母亲“责备”,然后母子俩就抱头大哭。当时,乜子彬的父亲及两个哥哥等亲人已过世,家境更是糟糕。乜子彬在家待上了三五天,期间为母亲购置了一些田地,并委托族人给母亲盖三间新房,等安顿好母亲及家人后又立马赶回军营报到。
在家,乜子彬是个孝子,非常孝顺。在部队,乜子彬作战纪律常严明,可谓铁面无私。曾参与台儿庄战役的王茂宾(年—年)系乜子彬部下,生前曾跟乜书杰聊起过乜子彬的治军往事:年带兵到河南接受整编时期,乜子彬时任第三十一师九十三旅旅长,其部下有一排长深得其喜爱,作战非常勇敢,但个人生活作风不端。一天,在部队驻地附近的村子里强奸了一妇女,被妇女到部队指认出来。当时,乜子彬非常气愤,立即对其进行军法审判,接着执行死刑以正军风。不过,在处死了这个排长后,乜子彬为了安抚其家人,拿出了自己几个月的津贴给排长老家送去,同时也对受害妇女也做了妥善的安抚。
扼守长江三峡石牌入口,谴责美军跋扈行为
史料记载,乜子彬不仅战纪严明,战术素养也颇为出色。在其军事生涯中,除了参加过台儿庄战役外,还参加过多个大型战役,并获得了多次战斗的胜利。
为了有效打击日军坦克对我军的伤害,乜子彬发明了训练猴子炸坦克的方法,即通过坦克里抛出枣子等食物的方式引诱猴子冲过去抢食,反复多次训练让猴子产生对坦克里抛食的条件反射,然后诱导背上炸药包的猴子上战场,让见到坦克后的猴子,立即窜进敌军坦克群中引爆炸药包炸毁坦克。
乜书杰说,在和平时期这样的做法太过残忍,但在我方装备极差的战争年代,通过动物的协助来保护我方士兵的做法却是对敌人的一个沉重打击。
从这个战例来看,说明在战场上死伤事件乃家常便饭。乜书杰母亲曾告诉乜书杰,乜子彬参加过很多次大大小小的战役,受过七次伤,其中两次特别严重,一次是在肚子上,当时已伤及内脏,另一次是伤到了大腿根,“也幸亏副官机灵,每次受伤时都能妥善处理,让父亲恢复健康继续投入新的战斗!”乜书杰说。
陆军第三十一师抗日阵亡将士纪念碑。年3月,乜子彬接替池峰城担任第三十军第三十一师代师长,于年1月正式出任师长。在乜子彬带领下,第三十一师又参加过豫西、大别山、桐枣、鄂北、襄西、常德等多个战役,有碑文为证:
呜呼!自军兴以来,死事多矣,而荆襄尤为忠义所萃云。二十九年五月,师方有事于桐、枣,力堵鄂北之敌,连克杨家垱、七房岗,刘家寨、太平镇、高公桥要隘。唐白不波,宛城如故,将士少休于穰东间。敌转锋西向,张上将殉国,襄西震动。六月一日,师奉檄星驰,一日夜二百余里,及于谷城而襄阳失陷。挥军挺进,逐寇于雷家河、快活铺、胡家集、乐乡关而南,所向无前,可谓至顺。宜昌又以十二日不守,告事机之难有如是耶。迨奔命迳而远安、当阳间,军出万中,驰驱岭表,溽暑熏蒸,馈饵无地,忍饥赴急,求一战而不可得,何遇之穷也?窃有蓄势久一发而不可遏之隐忧矣。敌既据守我国防工事,阻我于要隘穷谷间,将士拼热血头颅,出万死而甘心于敌,以求旦夕之效。智者竭谋,勇者殚力,忠义磅礴,炮震肉飞。尖山坡前,三义路上,与阴岩河滨,公母树下殪敌千百计,何其壮也!其间银花庙克矣,而功不成。将军寨功成矣,而死伤亦多。于是叹攻坚之难,而逝者之可悯也,首有余恸焉。秋,旋师南阳。冬、再出襄西。敌乘我喘息未舒,部署未定之际,纠集精锐数道谋我,弹雨集于风色,硝烟弥于长岭;王家垮麓膏涂郊原,邱家坡巅横飞血肉,终未稍移尺寸。使敌弃家曳兵,极薄海祝捷之庆,亦天下之至惨也。近今五峰咀角、白云山傍倭鬼夜号,三军色舞。锺宜士庶闲话功勋,襄水荆山欣荣草木。谁能道艰苦之境,攻牢[?]危之难有深悲矣。三十年四月,伐石刊纪各战役梗概,如此以永是邦人士之思,而为来者观感云。陆军第三十一师师长乜子彬敬立中华民国三十年四月十三日
这段文字出自“陆军第三十军第三十一师襄西各战役阵亡将士纪念碑”,本文全文录用。
后来针对日军妄图溯长江而上的侵略目的,乜子彬奉命扼守长江三峡入口石牌多年,有力地粉粹了日军想通过三峡去攻打重庆的美梦。
关于这段战史,年秋天,乜书杰在湖北宜昌市石牌抗战纪念馆得到求证。在纪念馆前竖立的“陆军第三十一师抗敌各战役阵亡将士纪念碑”上,乜书杰了解到第三十一师的丰功伟绩——
溯自“七七”事变,抗战军兴,本师驰驱南北,喋血疆场,首创敌于房山,继告捷于娘子关,念七年春,台儿庄会战,以训练未满三月之兵当敌精锐强悍之师,我官兵犹能坚守半城于一壁一室间,火光熊熊中搏斗苦撑,开巷战未有之先河,遂造成辉煌之战绩。同年秋,敌犯武汉,师再布阵于大别山,孤军苦战,力却强敌,浴血搏斗达十八昼夜,士气之壮,牺牲之烈,可动天地而泣鬼神。如念八冬,摧坚破锐,桐枣荡寇,势如破竹。荆当逐北,歼敌于襄水花孝,挺进扬威于淮源。凡此诸役,我忠勇将士为国牺牲者达万余人。三十二年夏,师于豫南受命援鄂,衔枚急趋,冒暑长征,迨达战地,适敌溃窜,而我近万健儿咸以未能参战为憾。旋奉令接防石牌,扼守要塞,肩荷重寄,以惧以荣。十一月十八日,为策应常德会战,九十一团二营五连攻击中堡山,官兵神勇,力搏敌垒,前仆后继,争相先登,受伤不退,裹创杀敌者几十余人,尤属英烈。三十三年六月,湘省战起,攻势再兴,我九十二团第三营,累取翠福山,九十两日,先后猛攻克敌坚垒四座,官兵凯唱,士气鼓舞。方旗一举,扫荡,直捣宜沙,乃以战略所关,功亏一篑,而官兵殉国者又近百数余。躬亲战阵,靡役不从,袍泽杀敌之勇,牺牲之烈,历历在目。每当风暗晦冢,兀然斗室,缅怀忠良,忧戚无已。爰于石牌西侧,四方山之阳择地,鸠工筑公墓于其上,策划经营两月告成。从此忠骸有寄,九原欢腾,上抚中枢崇德报功之意,下酬烈士成功成仁之举。仰树枕戈待旦之风,并作同仇敌忾之气,岂仅以武功彪炳寰宇也哉!谨述颠末,而是邦人士观感云尔。
师长:乜子彬谨志
中华民国三十三年八月十三日立
(这段文字录入了《浴血鄂西:纪念石牌保卫战胜利六十周年专辑》,夷陵区文史资料总第十六辑,年6月出版。原碑现藏湖北省宜昌市石牌抗战纪念馆,□为文字漶漫处。)
乜子彬当年在山崖上的刻字依然清晰可见在纪念馆附近的山崖上,乜子彬当年在山崖上亲手写下的“还我河山”、“争取胜利”等抗日宣传标语清晰可见。山崖下边原来有一所学校,系乜子彬当时修建的义校,主要是帮助当地广大贫困家庭孩子走进校园获得学习的机会,后因种种原因,这个学校目前已在各级政府的支持下改建为“石牌抗战阵亡将士纪念园”。现这个纪念园已挂上“国家级抗战纪念设施遗址”、“石牌抗战遗址”、“湖北省国防教育基地”等招牌。
石牌抗战阵亡将士纪念园纪念园已成为抗战纪念遗址之一。浴血池遗址在石牌战争遗址的这块土地上,乜书杰感慨不已。当看到了浴血池,他仿佛看到了父亲当时在这里誓师的悲壮激昂场面:每一次战斗前,乜子彬与将士们都往池子里割指滴血盟誓来鼓舞斗气,表决自己视死如归的高昂斗志!当看到一级接一级向上往山走的台阶,大概有多个台阶,乜书杰仿佛看到了当时建立在三峡岸边高处的第三十一师指挥部,此时他脑海了浮现过父亲的另一老部下、当年第三十一师师部参谋、中共地下党党员孟昭修曾对他讲过的故事:年夏天某一天,乜子彬离开指挥部到附近军营视察,与代表盟军前来师部视察的美军两个年轻军官擦肩而过。当回到指挥部后,听说这两个美军军官是由我方士兵用滑竿抬上来时,乜子彬勃然大怒,认为这种行为严重损害国格,责令相关人员以后不得再犯,否则以军法处置。
史料显示,石牌保卫战发生在年5月至6月间,中国军队投入兵力15万人,日军投入10万兵力,日军伤亡兵力人,损失飞机45架,汽车75辆,船艇艘;而中国军队仅伤亡一万余人。这是一场中国军队对日本军队以弱胜强、并最终以较小的代价取得较大胜利的一次著名战役,是抗战的重大军事转折点。西方军事家誉之为“东方斯大林格勒保卫战”,对中国抗日战争的最后结局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需要着重强调的是,这次会战中负责防守石牌的第十八军,共辖第十一、十八两个师,当时军部驻在石牌以西的望州坪,十一师扼守要塞核心,十八师掩护侧翼阵地。上阵前,十一师师长胡琏举行慷慨激昂的誓师,更是和官兵写下遗嘱,决心与石牌要塞共存亡。
时隔半个世纪方回亲人身边
乜子彬戎马生涯一辈子,留下了许多个人资料(含照片、勋章、文字等),只可惜在文革中多数被毁。不过,关于乜子彬在抗日战争中的历史功绩是毁不掉的。
乜书杰说,冯玉祥一直器重乜子彬,曾送给他一张一尺二的个人照片,上款题“森昌将军留念”,下款落“愚兄玉祥”。这张照片于“文革”前一直挂在家里墙上,其旁边是乜子彬的戎装照。还有一张照片是在保定拍的,画面是乜子彬蹲在地上吃西瓜,旁边是一位农民推着一手推车在卖瓜。
“父亲一边吃瓜,一边和农民聊天,非常随和的样子”乜书杰回忆说,这个场景让人感到亲切,父亲的和蔼神情让他们兄妹几个至今记忆深刻。
年,抗日战争胜利后,乜子彬随同孙连仲等接受河北省、北平等地日军受降,后又随孙连仲将军一起主政河北省,任河北省保安司令,并在时任第九十二军军长候镜如的帮助下,在东城区汪芝麻胡同18号(今37号)置办了寓所。年初,乜子彬又接任池峰城任保定绥靖公署警备司令职务,大多数时间在保定办公,而妻子家人却一直留在北平生活。
年年底,因内战不利等因素,孙连仲、池峰城等人职务发生变动,孙不再担任河北省政府主席,被调往南京任首都卫戍司令,池峰城被调回北平后一直赋闲在家,而此时的乜子彬也被解职回到北平。时任第九十二军军长候镜如担心其家庭困难,又重请他回任副军长一职。
春天开始,刘邓大军千里挺进大别山,战线从黄河流域推进到长江北岸,对国民党南京政府形成强大威胁,人民解放军转入战略进攻。尽管此时,国民党部队在数量还占优势,但国民党军队在战略上已没有完整的战线,几个主力集团军已被解放军分割在彼此孤立的几个战区内。在这种形势下,乜子彬奉孙连仲召唤,只身从北平赶到南京。
刚到南京不久,乜子彬突然得病住院,但尚未确诊,刚开始以为感冒发烧。乜书杰回忆说,在住院期间,父亲乜子彬曾往家里寄过两封信,叮嘱母亲黄新亚千万不要去南京找他,等他病愈后会请兵到西北,等做好安排后再回北京团聚。
谁能料到,收到这两封信后,乜书杰一家就再也联系不上父亲。直至年,乜家才从原西北军将领张知行处得知父亲因患鼻癌医治无效去世。年,从转道香港回大陆的原国民党唐山地区专员胡提若告诉乜家更详细些的信息:年,尚在治疗中的乜子彬被抬上担架从南京赶赴台湾,因鼻癌逐渐恶化,其曾多次住院治疗,先后做了九次手术,最后还是抵不过病魔侵害,于年2月20日去世,享年50岁。当时得知乜子彬去世后,孙连仲悲痛不已,立即送来了一千美金操办后事。
尽管已得知父亲乜子彬去世消息,但因当时多种原因,乜家一直未能前往台湾处理其过世后的事情。一直到上世纪90年代初,海峡两岸互通来往,乜子彬部下、也随去台湾的原黄埔军校第18期炮兵学习班学员王宏远才找到了乜子彬家人,双方约定了见面时间。
年,乜书杰永远会惦记的一个年头。在这一年,乜书杰和母亲、妹妹等家人终于等到了父亲乜子彬骨灰盒。这一年,王宏远完成了乜子彬生前的嘱托,即设法把乜子彬骨灰送回大陆安葬,亲自带着乜子彬骨灰盒从台湾乘坐飞机至北京。乜书杰记得,移交乜子彬骨灰盒时,王宏远恭恭敬敬地对骨灰盒磕头,流着泪说“老长官,我把您送到家啦!”
终于看到了父亲的骨灰盒了,乜家上下哭成一团。乜书杰说,与父亲分开40多年了,母亲当时老泪纵横,口里一直念叨着“回家就好,回家就好……”毕竟,在乜子彬离开他们的那一段岁月里,他们也经历了颠倒是非的十年浩劫,顽强地挺过了那段艰苦的岁月。
乜书杰替父亲领回的抗战胜利纪念章时光回到年。在年9月3日中国人民纪念抗日战争胜利74周年之际,乜书杰先生感慨万分,再次赞叹了这历时14年的抗战史,认为无论是国民党的正面抗日战场,还是共产党的敌后抗日战场,都为中华民族取得最后胜利作出了人类战争史上的巨大贡献。
乜书杰说,回顾父亲乜子彬一生戎马生涯,作为一名来自贫苦乡村的孩子,他经历了那段特殊年代的悲壮而又光辉的岁月,为他自己写下了“民族兴亡,匹夫有责”的浓重一笔,“作为父亲的儿子,我为他感到光荣和自豪!因为他,我才成为抗敌忠良的后代!”
本文撰写:十跖频道主编汪城本文图片:乜书杰、汪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