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大暑,广州连续高温。炎炎夏日中,谁不想找寻消暑清凉的法子,追求身体和心境的平和?雪糕冷饮虽好,吃多了喝多了也会腻,唯有清热解暑的汤水最好。而老火靓汤的原料,其实还有一种神奇的功效,就是用来做“植物染”。
所谓“植物染”,就是一种取材于植物色素古老又环保的染色技术。通过它,我们身边各种随手可得的食材、花草,都能变成精彩纷呈的染料。对于讲究“时令”的中国人而言,这让每个节气,都有了独特的色彩。
这个大暑,用黑豆皮染出《红楼梦》中银鼠色
大暑前一天,广州市植物染技术研究会会员李映达在菜市场买来黑豆进行“常规操作”——洗干净,浸泡一晚上。她说,“这个大暑,我们拿黑豆皮做染料”——第二天过滤,黑豆可以做黑豆奶。过滤的水和浮起来的黑豆皮,经过熬煮,就可以进行染色了。如果不想那么麻烦,药材行或者网购黑豆皮,直接熬煮也可以。“用黑豆皮染色,跟动物蛋白纤维结合才好看,最好就是染真丝,染毛料也可以,最低限度是丝棉混纺”,她说,“颜色的深浅,跟浸染的次数和媒染剂有关系。”
去年底广东省博物馆策划的“《红楼梦》文化展”中展出了“红楼梦43色”,将《红楼梦》小说中描述的那些色彩以织物艺术品的形式呈现在观众眼前,当中的银鼠色和灰鼠色用黑豆皮就可以染出来。李映达说:“这黑豆皮染出来的真丝织料,在阳光下能泛出红光来,跟家鼠的毛色非常相似。通过我们作品的实拍图,大家应该很容易理解书中描述的银鼠色和灰鼠色是怎么一种颜色了。”
植物染色爱好者去创作一件作品前往往需要阅读诗文、查阅文献、观察植物,制作时既要严谨处理每一个步骤细节,又要开动脑筋发挥丰富想象力。广州市植物染技术研究会会长黄惠雄说,中国传统常以自然景观中观察到的以及对生产过程中产生的来命名色彩。例如雨过天青、月白、杏子红、蜜合……还有南粤色彩中出现的新酒绿,就是酿酒时酒在发酵后浮面泡沫的颜色。
李映达说,不同的时节、不同的产地的染料,所含的色素,多寡不一,“例如同样是染蓝色,全国各地染蓝的植物有多种,古人通称蓝草。通过多次的实验测试,我们这次选取了四川产的蓼蓝,染出了色谱带更宽的蓝色系列。”
二十四节气的染色灵感是食“色”同源
“我们今年做二十四节气的染色,灵感是食染同源”,李映达说,“很多从植物色素提取的染料,都是能放到嘴巴里的。当然也有不能吃的,那些我们就不介绍了,免得一般读者误食。”
小暑那天,李映达买来青绿的莲蓬,“趁着出太阳的时候,切碎了煲汤、染色”。深度熬煮的莲蓬汤,“捞起碎莲蓬并过滤就可以进行染色”,可能很多人不知道,“鲜莲蓬煮水,沸腾的味道带有香气,但没有熬煮荷叶那么浓,只有靠近了才能闻到,汤色清澈透红,经过熬煮后才会呈深红棕色。”
莲蓬汤准备好了,李映达用吊染的方式染了一件纯棉短袖T恤,“用两种不同的媒染剂,让衣服下摆呈现双色,有点水墨画的意象。”
夏至那天,她“尝试酿一小坛红米酒,用剩余的材料染一份布料,待陈过之后,和酒一同开封,留住今年夏天的人间烟火气”。
小满,她用很多广州人离不开的普洱茶染了丝巾,“红茶、绿茶、普洱茶、花茶均可用于染色。相比现代工业化合物染料,茶染更环保健康,颜色更素雅”。在不同的布料上,熟普能染出黄棕色,也能染出有红调的灰色。头汤闻香,二泡和三泡沏茶,后续泡出的收集起来和头汤混合,保持茶汤的温度在70℃左右,把丝织物放到混合的茶汤中进行染色。
芒种,用黄栀果染出一抹橙黄;谷雨,李映达和广州市植物染技术研究会会长黄惠雄摘来桑葚,染出文艺的紫;清明是艾绿,立夏是枇杷……这是菜市场里藏着的、万花筒般的“一年”。
李映达说,我国的植物染料大多数都是中药材、水果皮等,媒染剂原料也是普遍存在自然界中,只有纯棉、纯麻、羊毛、真丝才能染色或达到较好的染色效果。所以植物染色是安全的、可持续发展的。在之前与广州艺术博物院的合作中,研究会和艺博院联手组织了志愿者和学生,收集了一批常见的“垃圾材料”,包括柑橘皮、洋葱皮、木棉花等晒干用于染色,让大家看到了“废料”的潜能。
文创思维
在植物染里体会中国古老独特的“色卡”
“织为云外秋雁行,染作江南春水色”——唐人白居易的《獠绫》描述了这种“异彩奇文相隐映,转侧看花花不定”,也让我们对古代染织技术的高超有了直观的印象。
据植物染非遗技艺传承人黄荣华的研究,有关植物染工艺最早的文字记载是在周朝,而在更早之前的新石器时代,我们的祖先就能够用赤铁矿粉末将麻布染成红色。
李映达、黄惠雄他们采用的植物染技术是中国的传统,在今天仍然绵延传承。李映达介绍,我国是最早使用植物染色工艺(简称植物染,又称为草木染)的国家之一,植物染中取材于蓝草(板蓝根、蓼蓝、木蓝、马蓝等)的蓝染技术及蜡染工艺等属于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其核心环保技术是利用微生物发酵法,还原植物中的靛蓝色素再进行(氧化)染色,其染整工艺涉及生物、化学、染整工程等原理与技术。广东著名的非遗项目——香云纱也是典型的植物染工艺。它是世界纺织品中极为罕见的用纯植物染料染色的丝绸面料。
“植物染艺术颇有单独成为一门当代艺术形式的势头”,李映达说。
“现在我们普遍接触的色彩学是从西方光学基础上建立起来的。但通过中国学者从传统文化、出土文物、各地民俗综合分析所得,我国色彩学先秦时期已经建立起独立的体系,在唐朝时,中国色彩更加引领世界潮流”,李映达介绍,北京服装设计学院楚艳教授曾用植物染对唐代文物、古画中的人物服饰做了艺术再现,整理出中国色卡。我国地大物博、物产丰富,多民族的植物染艺术和技术都是建立在这些基础上,通过染织,可以激发我们热爱祖国的大好河山和灿烂文化。
来源:广州日报
审读:王叶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