驶过亚丁湾,人鬼两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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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刘少才

编辑:吃硬盘吧

亚丁湾是位于也门和索马里之间的一片阿拉伯海水域,它通过曼德海峡与红海相连,并以也门的海港亚丁为名。

亚丁湾是船只快捷往来地中海和印度洋的必经之路,又是波斯湾石油输往欧洲和北美洲的重要水路。

亚丁湾曾是一片安静的水域,随着年索马里内战的爆发,这一带海盗活动更趋频繁,发生过多起劫持、暴力伤害船员事件,所有路过亚丁湾的船舶都以防海盗为第一任务。

在没有军舰护航之前,人们航行到这片海域都是谈海盗色变,无不胆颤心惊!

#01:

亚丁湾,多国海员抗海盗

越怕鬼越有鬼,当地时间凌晨两点,连日来没睡过一个好觉的罗马尼亚籍船长谢尔盖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他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是驾驶台值班二副报告,发现两艘不明小艇已经接近他们正在驾驶的“东方日出”轮。

“东方日出”轮是一艘在香港注册的万吨级杂货船,船员来自中国、罗马尼亚、印度、菲律宾和印尼等五个国家,船员们戏称自己是“多国部队”。

此次船满载货物刚出了苏伊运河过红海,驶进亚丁湾的主航道上,目的地是香港。

船长跑向驾驶台,立即拉响防海盗警报,25名船员各就各位。

两艘机动快艇已驶进“东方日出”轮探照灯强光范围内,可以清楚看到全副武装的海盗边向驾驶台打枪、高喊停车,边做着登船的准备。

这些是训练有素的海盗,一艇强攻登船,另一艇打枪掩护。

有一个家伙已经抢先登船,然而被早有防备的中国水手射出的消防水打落到海里。

另一艘艇上的海盗疯狂地向船员扫射,在现场指挥的罗马尼亚籍大副萨瓦不幸中弹倒下。

情急之中,一名中国水手向海盗艇扔去一枚烟雾信号弹,借此掩护,有船员趁机背起受伤的大副回到房间。

甲板上,中国籍水手长徐海滨带水手们继续用高压水枪阻止海盗登船。大家知道,如果海盗上得船来,就一切都晚了,因为他们是全副武装,海员是手无寸铁。

在六支高压水枪的阻击下,海盗一时无法登船,打枪又找不到目标。同时驾驶台有船员控制了制高点,向海盗艇甩过去无数的啤酒瓶子,尽管啤酒瓶子没有多大的杀伤力,但海盗也怕砸着头。再说脚下的瓶子碎片,也使海盗们大感头痛,因为海盗们大都是赤着脚。

海盗被海员们的无畏气势吓倒,认为船上早就有所防备,不会捡到什么便宜,怕僵持时间长了,有关救援军艇赶到,到时就全军覆没,所以不敢恋战。趁着夜色的掩护,两艘海盗艇片刻就消失在茫茫的夜幕之中了。

在海盗即将登船的关键时刻,不同国籍的船员们同心协力,冒着海盗密集的子弹,个个表现英勇顽强。

中国船员们也让船长谢尔盖刮目相看,平时总是凶巴巴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在总结会上,他承诺船到香港后就向船东申请资金,重奖中国船员。

#02:

库房内,大厨夜半遇鬼影

“东方日出”轮的水手、机工、厨工、服务员等普通船员都是中国船员,其他船长、驾驶员、轮机员等干部船员是外国人。

中国船员平时就训练有素,到了“多国部队”的船上也不是孬种,个个表现顽强。

但事后想想,真有些后怕。毕竟海盗个个是亡命之徒,武装到牙齿,而船员们却是手无寸铁,仅凭一腔热血的肉身是无法阻挡海盗子弹的。大副就是例子,中弹后就再也没有睁开眼睛。大家朝夕相处那么久,突然就离开了,大家心里都不好受。

远洋船上有人去世了,从古至今最好的安葬方式,就是将死者水葬,以寄托哀思,让死者魂归大海,但是大家谁也不忍心那么办。

特别是船长谢尔盖,他认为水葬是过去的事,现在已经不符合罗马尼亚的国情民俗了。

最后大家研究决定,就先将大副的遗体放入冰库冷冻保存起来,船到香港后再作处理。

冰库放尸体,这可苦了船上的大厨。

冰库是存放食品的地方,做饭去取食材时,未免有些发怵。

现在船员减员,过去三名厨工减员到一名,连两名服务员也减至一名。

年过半百的大厨姓尤,天津人,由于早餐炸得一手好油条,所以得了个外号叫“老油条”,虽然这外号多少有些不雅,但老尤并不生气,因为这名字贴地气,还好记。大多数同过船的人都不记得同事的名字,因为船员大多以职务相称,时间一久就记不得名字了,但你要是一提外号,没有几个人不知道的。

老尤心宽体胖,属于吃嘛嘛香的那种人,人缘好,且手艺精,别说炸油条很是拿手,就是八大菜系也样样在行。

就算是在“多国部队”的船上干大厨,他的西餐做得也是洋味十足。单说船上的早餐,就能一个月不重样,除了炸油条,还有各种面点,深受老外们的欢迎。手艺比起国内五星级酒店大厨,那叫一个绰绰有余。

就是这样一位受船员尊敬的厨师,他说撞见鬼了,你说怪不怪。

在亚丁湾抵抗海盗以后的第三天晚上,已是当地时间11点多钟了,老尤小心翼翼敲开船长的房门。

船长还没睡,刚从驾驶台下来。

门一打开,船长就见老尤脸色蜡黄,浑身发抖,气喘吁吁,说话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几乎将所会的英语单词都搬出来了。

船长倒了一杯咖啡给老尤,耐着性子总算听出点眉目来,他严肃地对大厨老尤说:“尤啊,你的心情我理解,也许是近几天你太累了,由于连日来防海盗,大家都没休息好。虽然你们中国人,都是无神论者,可大副死了,也是见上帝去了,鬼肯定是没有的,大副的尸体,我们只能放在冰库里,因为我们得回去向他的家人有个交待,谁也不忍心把他扔到海里去呀!他死了,灵魂也没有了,你没必要害怕。”

船长苦口婆心地向老尤解释,他知道老尤也不容易,厨房里只有他一个人起早贪黑地干活。现在将一个死人放置在冰库里,他每天最少要下去一次取菜取肉,也就是每天都与死人打个照面,也没人给做个伴,放在谁身上都是难题,所以船长没有发火的理由。

“船长,我不是害怕,但是今晚我真的看到大副一闪身就跑出去了,我是特意向你报告这一发现的。”

船长知道老尤不是个无风起浪的人,他的样子也不像在说谎,平日里他尽职尽责的,手艺精,为人处事又得体圆滑,这次很可能是事出有因。船长安慰老尤这事不要扩散,等明天他召开一个船务会,几个有关的部门长碰碰头,商讨一下对策。

大副与船长都是罗马尼亚人,大副遗体暂时存放在冰库里,也是经过船务会研究决定的。谢尔盖处事很讲究策略,他现在想,幸亏当初召开会议商讨统一了认识,不然大家可能会说自己是因为与大副是同胞,所以徇私,不讲民主地将他的遗体留在船上。

船上的冰库在生活区的最下层。过了一道紧实的大铁门就是仓库,也称干货间,是放置粮食、罐头和干货用的房间。

干货间左边一道门内是冷藏室,是放置蔬菜、蛋类的仓房。

右边的房间是冷冻室,是放肉类、海鲜的冰库。

冰库非常大,平时肉类都是倒挂在专用的钩子上,鱼类码在专用格子里。

冰库里边还有一间小冷藏室,是专放动物下货用的。

大副被海盗枪击去世后,老尤就将小冷藏室的食物移到外间,小冷藏室成了大副专用的停尸房。

自从大副住进里面,大厨老尤每次进去总想拉上一个人,但是谁也不愿跟他进去。

老尤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进去,每次进去前,他都点燃三炷香,在门前很虔诚地站好,口中念念有词,求大副看在生前同船的情分上,不要难为他。然后将燃着的香插在用碗装的米里,才开始往外拿食材,甚至把第二天一天要用的东西一次性都拿上来。

头两天倒也相安无事,谁知到了第三天,大厨刚进到冷冻间,就觉得身后忽的一个黑影一闪,快捷地夺门而逃,眨眼间就不见了。

大厨就跟吓掉魂似的,傻愣愣地站了好一会儿,才逃似的跑上来。

#03:

天亮后,三副魂断在梦乡

俗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船上死了人,又传言闹鬼,大家表面上不表现,但背后已经是人心惶惶。尽管大家一再告诫自己,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信鬼神就是自欺欺人,世间本来就没有鬼,都是叫海盗闹的。

过去行船,只在过马六甲海峡时才高度紧张防海盗。可索马里自年以来长期处于战乱状态,也滋生了海盗,且海盗队伍不断壮大,给各国海员带来无尽的烦恼。

当天凌晨4点,轮到水手吕铁路值班。3点45分,吕铁路习惯性的来到大副房间门前,轻轻地敲了两下门。

为什么要敲大副的房门呢?因为平时值航行班时,吕铁路多是与大副一个班,吕铁路聪明好学英文好,虽然他们一个是中国人,一个罗马尼亚人,但船员之间朝夕相处,又没有语言障碍,所以两个人的关系相当密切。

吕铁路脑袋里就跟闹铃似的,到点不用人叫,准醒,只要是当航行班,出门时路经大副门口必敲几下房门,意思是通知大副到点该接班了。

今天已经是抗海盗第四天了,吕铁路敲完门,明显听到里面有动静,他还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不见大副出来,也听不到回话。

他刚想伸手再敲一下,突然手臂僵在半空,他猛然想起大副已经死去四天了。等他回过神来,“蹬蹬”地就向驾驶台跑,那动作实在是有违常规,在船上生活区,不论何时走路都要求轻轻的,因为一天到晚总是有人休息,有人值班。更何况这是夜深人静的凌晨,加上最近防海盗,大家的神经绷的本来就紧。

正在驾驶台当班的菲律宾籍二副桑托斯,听到走廊里声音异常,就打开驾驶台的房门打算出去查看一下。这时吕铁路一头撞了进来,要不是二副眼疾手快拉一把,吕铁路肯定要摔个狗吃屎。

驾驶员正常值班时间是大副4到8点,二副0到4点,三副8到12点。

现在是非常时期,大副没有了,岗位不能空缺,按照规律就应该是二副顶大副,三副顶二副。可是船长谢尔盖却让同是罗马尼亚籍的三副顶替了大副的位置,二副还是原来的班,让一名中国水手李建新上来顶三副的班。

吕铁路来到驾驶台上气不接下气开口便道:“鬼,有鬼!”

二副随手关紧驾驶台的房门,并从里面反手锁死。连同值班的中国水手,俩人一看吕铁路这架势,这表情,特别是在天还没亮的凌晨,都感到特别毛骨悚然。

看到吕铁路心惊胆战的样子,二副一时也不便多问,因为此时海面一片漆黑,仅有的几颗星星也被突然而至的大片乌云遮住了,耳畔只听得见从门缝挤进来的哗哗涛声和各自嗵嗵的心跳声。

天亮后,船长组织包括中国水手长徐海滨在内的几个人,对全船上下进行仔细搜查,但也是一无所获。

有的老外船员称船长这个决定荒唐,他的理由是“鬼是来无影去无踪的,你就是将船翻个底朝天,也未必能见到鬼,除非你也变成鬼。”

晚饭后,船上为此开了全船大会,船长做了讲话,要大家相信科学,相信上帝,人死不能复生,世上没有鬼。

船长还幽默地说:“就算大副鬼魂再现,平时大家关系处的都不错,他也不会难为哪一位,我倒想让他出来,与他再喝一杯。如果他能出来,我正好有话要他替我带给上帝。”

本来船长想让大家放松一下,可是谁也没笑出来。

散会后,餐厅里再也没人打扑克看电视了,不当班的人都早早地进屋关门,生怕有鬼魂跟进来。

有人还在背后交流经验,说鬼是怕光的,晚上睡觉千万别关灯。

就在厨师老尤发现鬼之后的两三天里,有人说发现大副着装整齐,在昏暗的走廊里一晃就不见了。有人晚上起来当班,在楼梯口看见大副的两条长脚,一拐就没了踪影。

更可怕的更不可思议的是,罗马尼亚籍的三副被人发现死在自己的床上。

那时眼瞅着就到接班的时间,也没见三副来到驾驶台。

上一班的菲律宾籍二副桑托斯打电话也没人接听,就向船长做了汇报。

这几天又是防海盗,又是发现鬼,已经叫船长心烦意乱了。他接到电话后先是双手合十祈祷一番,然后在几个人的陪同下用万能钥匙打开三副的房门,立即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倒退好几步,只见三副五官扭曲,极其恐怖,早已停止了呼吸。

大家联想到鬼的频繁出现,说他生前一定是看到什么可怖东西了。船长也证实,四十岁不到的三副心脏本来就不好,也断定他是受惊吓而死的。

二副也向船长反映,凌晨4点下班后,回到房间一时睡不着,就躺在床上看书,这时便听到隔壁大副房间有轻微的鼾声。

#04:

厨房内,幽灵一棍救大厨

船上多人见到了鬼,而且现在冰库里躺着两个死人,大厨老尤连仓库也不敢下了,船长只能让水手长带不当班的水手,几个人一同陪老尤下去拿菜。

这几天船上不但闹鬼,而且大家的食欲也大减,有人说,这菜与死人存放在一起,谁还有胃口?

非但如此,就是看到肉时,就想到大副三副的尸体,一个血淋淋的,一个五官恐怖的吓人,能有不恶心的吗?

为此,船长对中国船员不满起来。现代化的远洋船上闹鬼,在以前是闻所未闻,都是中国船员在闹事,别国船员信神,信上帝,不信鬼。结果被中国船员这么一闹,想不信都难,毕竟不只老尤一个人说见到过鬼。

船长谢尔盖也关起门经常祈祷,有时就在驾驶台双手合十,希望上帝保佑他平安,不要再出现什么事了。

他向船员透露,跑完这个航次就再不受聘,给多少钱不干了,回家享受晚年。

现在世道不太平,海盗猖獗,这次要不是中国海员奋力抵抗海盗登船,一旦让海盗登船成功,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谢尔盖每每提起海盗总是来一句“太可怕了,不可思议。”

抗击海盗成功后的谢尔盖也一直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他可不希望自己职业生涯里的最后一趟航次再发生点什么意外了。

可是让船长谢尔盖和船员们都想不到的是,越祈祷平安越不平安,越怕鬼越闹鬼。

就在一天早晨,大厨老尤早早起来走进厨房准备早餐,他正在埋头揉面,一点也不知道有魔鬼从敞开着的门进来了。

也怪老尤多年养成不随手关门的习惯,在中国船上,船在大洋上航行时,就连晚上睡觉都不提倡关死房门,因为船上一旦发生紧急情况,比如说失火,怕打不开房门而影响逃生。

更何况过去中国船上业务部人多,三个厨工、两个服务员、一个管事,还有一个医生。他们都常待在厨房里,所以厨房只要有人在,门是关不住的。

就在老尤感觉门口有动静时,一回头,看到一个黑不溜秋的“魔鬼”正持刀向他逼来。慌忙中,老尤顺手操起菜刀就要自卫,一场生死搏斗眼看就要发生,鹿死谁手都是个未知数。

看来这个“魔鬼”也想来个鱼死网破,见老尤操刀在手,并不逃走,反而一步步向前逼进,仿佛要在气势上压倒老尤。

就在这时,门口又出现一个“幽灵”,穿着大副生前那套笔挺的海员服,头戴大沿帽,只是脸上用一块黑布蒙着,露着一双凶狠的眼睛。

“幽灵”见此一幕,先是一愣,随后他举起手中的铁棍,向持刀逼进老尤的“魔鬼”当头一棍。

这一棍是用了十足的力度,“魔鬼”脑浆四溢,当场倒地不动了。

老尤这一幕惊得张大嘴巴发不出声来,等他反应过来,那“幽灵”一晃就不见了。

老尤高声呼喊“有海盗啊!有鬼啊!”,惊动了所有还没起床的人。水手长持着一个拖布杆子第一个赶到现场,随后中国水手、机工们,有的穿着短裤,有的手握水手刀向厨房冲了过来。相比之下,那些老外船员听到喊声,反而久久没有一个人出来,直到认为没有危险了,才开门看动静。

大家发现,倒在厨房里的那个“魔鬼”已经死了。

#05:

夜捉鬼,中国海员显神威

大海行船,特别是这艘“多国部队”的船特别讲究安定团结,只有安定,才能保证安全航行。多年与大海打交道的船长谢尔盖深知这个理,但他太伤脑筋了,自己最得力的助手大副一死,这天就好像塌了半边似的,让人防不胜防。

随后,自己的老乡三副也莫名其妙的死亡了。

为此谢尔盖几天来都没睡好觉,衣服也不敢脱,灯也不敢熄。

他暗下决心,一定得搞清是什么魔鬼在船上作怪,否则下一个死去的人说不定就是自己。

想到这,谢尔盖浑身打个冷战,他不由自主地双手合十,并在胸前划着十字。

为此,他找中国水手长,告诉他到港前的任务,就是捉鬼,别的工作都先放一放。

自从抗击海盗后,船长再也不敢小视水手长徐海滨了。

其实,谢尔盖船长知道水手长是中国船员里的头,但开始时并不买他的账。经过几个月的相处,看到这个水手长将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并在抗海盗时有号召力,再说大副死后,甲板上的工作就全指望水手长安排了。

于是觉得这样的人,自己该利用好。而且如果他向船东打自己的小报告,自己也会被炒鱿鱼。所以还是重用他一下吧,将捉鬼的任务交给他。

这天晚上,水手长与曾是武警战士出身的水手马颂各自暗藏好水手刀,手提铁棍,船上船下、船里船外巡视一遍,没有发现可疑之处。晚上10点,两人来到老尤房间,要陪他一同进仓库拿菜,顺便看看大副和三副的遗体有没有变化。

三个人在大厨房间东拉西扯了一个多小时,11点多才出来,大厨开厨房的门,要拿个菜筐。

老尤进入厨房后无意瞥了一眼饭盆,觉得有异,剩下的米饭不但见少,而且盆外边还撒出些许饭粒。

老尤是个极讲干净的人,每次做好饭,他总是收拾得整整齐齐。

他将情况一说,水手长判断,这绝非鬼所为,而是人饥不择食、狼吞虎咽留下的痕迹。

看来船上不是有海盗登船,就是有偷渡人员。

老尤自言自语地插问一句:“那厨房的门是上锁的,外人是怎么打开的呢?”

大厨老尤战战兢兢地打开厚厚的仓房铁门,然后闪身一躲,曾是侦察兵出身的水手长轻轻的拉开密封铁门,手持铁棍头一个走进去。

立刻,一股冷气直向骨缝里钻来。

干货间、冷藏室都没有异样。

在冷冻室门外,有两件羊毛大衣挂在固定的衣架上,这是进冷冻室专用的大衣,水手长没穿,大厨老尤和水手马颂各披一件。进来后更觉寒气袭人,这是一座十足的冰窑,四周结着白花花的冰。

加上闹鬼的传说,心里更是一阵阵发冷,三个人都打着哆嗦。零下20几度温度,所剩不多的肉类都挂着白霜。

最后就是那个小冷冻间了,自从送进大副遗体后,老尤就不曾打开过。他在水手长的强烈要求下,将门打开。三个人在门口先注视一会儿,大副遗体上盖着白床单,还是原来的样子。三副是后送进来的,也没什么变化,身上盖着的白床单都是水手长亲手盖上去的,也是老样子。就算变成鬼,在这样的环境下也得再死一遍。

三个人在大副、三副遗体前默哀一会儿。

风雨同舟半年多了,虽然不是一个国家的人,但为了共同的工作,大家走到一起,平时配合也算默契,他们对中国船员还是很友好的,尽管当初报到时,大副总是用挑剔的眼光打量这些中国船员

水手长心里酸酸的,心想他们不应该这样死去,轻轻地走过去掀开床单,看一眼仿佛只是沉浸在睡梦中的大副,然后又轻轻地盖上,生怕打扰他似的。

悼念结束后,三人从库房里上来,水手长让老尤好好休息,晚上将房门关好,别大意了。他与马颂则从一个侧门轻手轻脚地向上层走去。

夜静更深,船外灯光不能泄漏,室内也是关了大灯,船上静悄悄的,只有轮船行进时发出的突突声。

船上的第四层,也就是驾驶员轮机员层,这一层右侧依次是轮机长,大管轮,二管轮,三管轮的房间。

左侧依次是大副、二副、三副和驾助的房间。

驾助的房间一直没有人住,因为这个职位早已被取消了,后来由大副住了进去。而大副去世以后,房间则给了三副的临时助手,水手李建新居住,方便他上下班。

刚拐上楼梯,突然一个高大的背影,穿着笔挺的海员服,从对面很少有人进去的风机房里走出来,一闪身进入大副的房间,随后房门轻轻的关上了。

难道真是大副的灵魂不散?水手长和马颂迅速隐在暗处,他们静静观察,却又不见再有动静。

怪事,这要是鬼,他怎么长个人样?他要是人,怎么穿戴这么整齐?

因为在航行中,船员都穿的比较随意,不是工作服就是短袖衫,只有着陆后才会穿海员制服或西装。

可他要是海盗和偷渡者,怎么能打开大副上锁的房门?目睹一切的两人,心中有着无尽的疑问。

水手长突然小声对马颂说:“这肯定是人,要捉活的。”

于是二人轻手轻脚地向前摸去。

晚上捉鬼,这二人胆大心细,全然没有害怕之感。

也该着这鬼倒霉,遇到的是中国船员,要是别国船员早就关门躲起来了。

突然全船停电了,走廊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马颂瞬间护在水手长前面,在黑暗中只觉得门一响,接着一道手电光从门里射出来。马颂没容多想,立即一个饿虎扑食,将刚刚探出头来的黑影一把搂住,右手一使劲,将那人的右手背了过去。

脚下再一用力,那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随之手电也落地上。

这一切连续动作,用马颂的话说,仅是武警训练时的小儿科。

只听那“鬼”杀猪般的大叫:“有鬼啊!”水手长一听声音,知道是抓错了,这时全船的灯又突然亮了起来,显然是机舱有人在抢修。

二人借着灯光一看,被马颂按在地上的是二副桑托斯。

这个桑托斯曾多次外派与中国船员同舟共济,“马马虎虎学会了不少中国话”。

桑托斯回过神来一看,抓他的是水手马颂,这马颂不止一次当航行班跟着二副,气得他大骂一句:“你这个猪啰,你脑袋进水了!”爬起来后心有不甘,当胸又给马颂一拳。

#06:

鬼现形,风雨同舟叙新篇

全船上下这两天因为闹鬼,都处于高度紧张状态。

但是因为头两天开过大会,要求大家发现情况,就团结起来,群起而攻之。

二副在这夜深人静的夜里一声大喊,立即惊动了半条船。

听到喊声,大家都蹬蹬地跑出来了,特别是中国船员,虽然从小到大听了太多的聊斋故事,但他们不信鬼,断定船上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大家憋着一股气,想尽快弄清事情的真相,恢复安定的航行环境。

他们不是握着水手刀,就是提着拖把杆或铁棍,把不宽的走廊围个水泄不通。看那架势,别说是鬼,就是魂也插翅难飞。

船长谢尔盖问明情况,用万能钥匙打开大副生前住过的房间,自从大副死亡后,还没人涉足过这个房间呢。

船长在前,水手长、马颂在后依次进入房间,船长用力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分明有一股阿拉伯人身上特殊的气味。

走到里间的卧室,气味越加浓厚,床上的被子也没叠,仿佛是大副忙于出去接班没来得及收拾似的。船长最了解大副,他们同是罗马尼亚一所海事大学的上下届校友,受过正规的训练,平时对室内卫生、卧具的摆放很是讲究,大副决不是起床不叠被子的人。

走在后面的马颂拉开大衣柜,柜子里大副的遗物还整齐地放着,马颂瞅了一会儿,肯定地说,大副那套海员服不见了。

船长推开卫生间,也不见有人。

综合这些情况和不正常的气味分析,水手长给谢尔盖船长使个眼色,并拉了一下马颂,船长示意跟在水手长身后进入房间的其他船员先退出去。

只见马颂做了一下深呼吸,然后双手用力,敏捷地将大副的床铺突然向上一掀,大吼一声:“什么人?快出来!”

只见床铺底下躺着一个只见腿脚不见上半身的人,因为此人的上半身钻到床头方向,床板只能掀开一半。

那人脚上穿着一双旧皮鞋,还穿着一条黑色毛料海员裤。

只见那双脚哆嗦一下,马颂双手用力,像抓一只小鸡一样,将那人抓出来扔在厅里。

大家一看,那是一个黑大个,足有一米八的个头,卷发,躺在地上两手抱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龄在打着哆嗦。

船长示意马颂给他一把凳子,让他坐下,他不敢坐,水手长就用华语说:“你坐着说话,你是干什么的?是怎么上来的?”

谁知那个黑大个一语惊人,他用华语回答说:“中国好,我要去中国......”

原来这个黑大个曾是索马里摩加迪沙港码头工人中的一个小工头,曾在中国学习过一年,对中国的风土人情较了解。

自从索马里国内发生战乱后,民不聊生,别说工作,就连基本的生活也无法保证,无奈之下也去做了海盗。可他不忍心杀人、抢劫,所以多次受到海盗头目殴打,并得不到分红。

他就想到中国去寻找一条出路,他了解中国,认为中国人人平等,没有战争,没有苦难。但苦于没钱,就多次想寻找机会偷渡到中国。

而且由于时局混乱,中国船再也不来索马里了。

这次他随船抢劫“东方日出”轮,突然发现有中国海员,他认为机会来了,趁着海盗登船时的混乱,爬上船来,迅速隐藏在暗处。

由于他在中国呆过,懂华语,大副倒下后,他听到船员喊大副,就知道了受伤的那个人是大副。

海盗船退去后,他先是藏在堆放杂物的桅房里。

那天是他饿得出来找东西吃,尾随大厨进入仓库而没被发现,大厨出来时,就将他反锁在里面。

好在里边有两件破大衣防寒,才没将他冻坏。

第二天大厨进库时,他瞅准机会又逃了出来。

使他惊喜的是,他在大副的遗体上找到一串钥匙,他用这串钥匙轻而易举地进入了大副的房间。

为了给全船造成一个闹鬼的假象,他穿上大副遗留下的海员服,扮演了幽灵的角色。

起初他还不知道大副有万能钥匙,实在饿得不行,他就试着用大副那串钥匙去开厨房的门,还真叫他碰对了。

原来船上有万能钥匙的只有船长和大副。

黑大个身为海盗,但骨子里却有同情心,他了解中国,向往中国,他当海盗时就不忍心向中国海员下毒手。所以那次他也是想到厨房寻找东西吃,偶然遇到海盗同伙要向大厨老尤下杀手,就毫不犹豫地救了老尤一命。

倒在他铁棍下的那名海盗,就是被水手用水枪打下海去的那位,由于“东方日出”轮是满载,甲板离水面特别低,还没等同伙救他,他又爬上“东方日出”轮。谁知海盗在“东方日出”轮船员的反抗中,没有成功登船,反而将这个海盗留在船上。

当船长问到三副时,黑大个否认是他害死的,但他提供了一个极有价值的线索。

一天凌晨,黑大个从厨房找东西吃回来,准备悄悄地潜回到大副房间,正好看到一个穿长衫,披头散发的人,他那血红的舌头垂胸,极像中国传说的吊死鬼。这“鬼”从二副的房间悄悄的出来,还左右看看,然后打开了三副的房门。

黑大个当时也吓得心咚咚直跳,他以为上真的有鬼了。

很快,那个鬼从三副房间出来又回二副房间,天亮后,就听说三副死了。

船长立即命令水手长徐海滨和水手马颂控制住二副桑托斯,在强大的攻势面前,二副不得不承认,三副是被他吓死的。

二副家里遭遇台风袭击,房倒屋塌,曾向三副借过美元,连同自己的工资在香港寄往菲律宾的家中。本来答应下个月工资到手就还三副,可是上个航次船员开资,三副曾向二副要钱,二副却找借口没还,为此二人在心里都不痛快起来。

本来二副家里就困难缺钱,大副死了,按常规应该是二副顶替大副,这样可以多挣点钱,可谁知船长却让他的罗马尼亚老乡三副破格顶替了大副,二副心里就更不平衡。

再加上三副曾恶狠狠地对二副说过:“船到香港你再不还我钱,我对你就不客气!”这句透着杀气的话让二副铭记在心,他觉得自己身为二副,在船上也比你三副大一级,只会仗着自己是船长的老乡欺负我,所以二副的心里始终憋着一股气。

后来,船上传出闹鬼的传闻,二副苦思冥想,知道三副心脏不好,极怕惊吓,于是想借机恐吓他。

上次海盗攻船,三副吓得浑身颤抖,借口上厕所就一去不回了,这样的人船长还重用他?我何不借此机会吓唬他一下,谁知三副胆子也太小了,受此惊吓,一口气没上来,就被吓死了。

至于黑大个和二副怎么处理,船长胸有成竹,那就是船到香港后交给当地移民局和有关部门,这是后话。

“东方日出”轮闹鬼之事、死人之事真相大白了,大家都说,这都是叫海盗给闹的,要是没有海盗,得省多少心哪。

不过经过这次防海盗、闹鬼、查鬼事件之后,中国船员的威信更高了,船长谢尔盖见到中国船员总是先打招呼,遇事总是找水手长徐海滨商量。

鱼羊史记这是一个怎么看都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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