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翡翠的朋友都知道,清朝是翡翠发展的高峰时期,而关于翡翠的信息也在历史记载中越来越多,今天和大家聊聊一位在云南做官的人物,他对翡翠的记载。
不仅全面,而且具有代表性意义。
檀萃何人也?
檀萃(—),清乾隆进士,年任云南禄劝县知县,好旅游,足迹遍滇中,所到之处,随手笔录。后受聘于昆明育才书院和万春书院作主讲。
所著《滇海虞衡志》,是一本专门记录云南物产、民族、民俗的风物奇书,书中对翡翠在清中期及其之前的情况,有较为详细的记载。
我们截取其中有三段,十分精彩,如下:
记载一:“玉出于南金沙江,江昔为腾越(注:腾冲)所属,距州(注:腾冲)二千余里,中多玉,夷人采之,搬出江岸各成堆,粗矿外护,大小如鹅卵石状,不知其中有玉并玉之美恶与否,估客随意贸之,运至大理及滇省(注:昆明),皆有作玉坊,解之见翡翠,平地暴富矣。其次,利虽差而亦赢。最下,则中外尽石,本折矣。毡包席裹,远运而来,有贵而置之密室,或贱而弃之篱落,且用以拒门。然珍者解开,转成白石,贱者解开,反出翡翠,虽老于作玉者不能预定,此卞和所以泣也。其琢成器皿,无所不备,而如意为大,且以充贡。”
记载二:“往时少公史顺宁,徒于滇行医,且作玉。近者孙汉辅、骆思侨二老,亦爱作玉,每至其寓,玉物盈几案间,亦足以悦目也,钦其宝,惜末祥询其名,见鄙人之疏且陋耳。王少公,姑苏王恪公之后,今已归。汉辅,补山相国弟。思侨之子廷柱,则从予游者也。”
记载三:“玉器物名最多。玉自南金沙江来,大理玉匠治之,省城玉匠治之,大则如意,或长一尺、二尺。次则圭、璧、璋、琮,其他仙佛古形像无不具,一切盘、碗、杯、彝(注:酒器和祭祀器)、文玩尤佳。玉扳指、玉手圈(注:手镯),官史无不带之。女钏(注:臂环)同男,或一手双钏以为荣。而玉烟袋、嘴则遍街,虽微贱吃烟,亦口衔玉嘴。至于耳坠,帽花之细,又不足论者。其滥于用器如此。”
此书成书于年,即距今两百多年前的清中期嘉庆三年,从中可以解读出当时云南翡翠行业的几个重要情况:
记载一专讲翡翠毛料(赌货)的交易情况,虽末出现“赌石”一词,但其赌石的情况,与今日几乎完全一样:有“外护”即皮壳的“粗矿”即毛料,用毡席包裹,远道而来,不知内部如何,解开后,最好的“平地暴富”即一刀富,其次的虽然赚得少些,但还是“亦赢”,最差的血本无归“本折矣”,即一刀穷。
而且毛料的变化无穷,“估客”即赌客只好“随意贸之”,以为是“珍”者,解开却是差的“白石”,以为是差的“贱者”,解开反而出好的“翡翠”,再老道的“作玉者”即毛料商或赌石大王也不可事先预测。最终,高档“贵”料锁到密室里,而废“贱”料丢弃在“篱落”,或拿去阻门之用,与今日业内做法,并无二致。
从明末徐霞客见剖开的毛料翠生石却未谈赌石,到清中期短短多年的时间,赌石市场就已经十分成熟了。
记载二专讲他做玉石的三位朋友,着重介绍两点:
(1)三位朋友的身份:王少公,在云南顺宁(今凤庆县)作官,外出行医,同时做点玉石生意,其祖上是明代正德年间官至文渊阁大学士的王文恪;孙汉辅,杭州人,清乾隆时官至相国的孙士殿之弟,在云南做玉;骆思侨,玉商,是檀萃的学生骆廷桂的父亲。
(2)去玉商家所见:每次去孙、骆两家,二位都把玉器摆满桌子,让檀萃赏心悦目,可惜他没有详问那些玉器的名称。
可见,当时做玉器的多是官宦人家,他们的玉器很多。我们可以从他们的家族背景推断,他们在苏、杭一带很有销路。
记载三专讲玉器的“物名”和用途。当时的玉器,从日常生活用器皿,到仿古礼器、文玩、仙、佛,再到佩戴饰品,“无所不备”,以至檀萃认为与他在该书所记载的其它几十种云南特产如铜器、竹器、石器、布匹等等相比,“物名最多”。
同时,这些玉器还分档次,最好的是“或一尺、二尺”的如意,作贡品;高档的扳指和手镯,都被官吏们“无不带之”,此处的“带”应为佩戴或收藏之意;最“微贱”的、檀萃有鄙视之意的是,连吸烟的烟嘴也用玉做,且“遍街”都是,以至于檀萃甚感可惜“滥于用器如此”。
综上所述可见,云南的翡翠在清中期已具备如下特点:
(1)供需两旺。赌石的成熟,产品的丰富,销售渠道向苏杭等内地的拓展,都映证了市场供需两旺的良好态势。
(2)审美渐变。翡翠的好货,云南地方官员“无不带之”,高档货则作为贡品进京。说明翡翠的绿及千变万化的美,正在被上流社会所接受,逐渐改变着数千年白玉文化所形成的审美观。这是一个从民间到官方,从地方到中央的潜移默化却又无可阻挡的进程。
(3)文化相融。清中、前朝,云南地区已不再称翠生石和碧玉而直接称玉和翡翠,这是一个重大的标志性的变化,说明云南翡翠行业已与中原玉器行业接轨,云南翡翠文化已经与中原传统玉文化相融。同时,“粗矿”这一概念的出现,已经让人隐约嗅到了近代科学的气息,说明云南翡翠行业的发展,已经到了相当水平的成熟程度。
这一时期,腾冲的玉器已有可观的发展,在全省乃至全国的发展中,起着“极边第一城”的源头作用。而昆明作为省府,则起着加工和交易中心的龙头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