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猎手一刀切贫富,一刀切生死,那些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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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富湘家卧室的角落里放着三台保险柜。

这三台保险柜,一台放现金,一台放赌石用的玉石毛料,第三台放玉石成品。几个月前,葛富湘亲自去芒市扛回了这三台保险柜,悉数把家当都放了进去。

凌晨五点,葛富湘起床。昨晚他几乎一夜没睡,回忆起近几年,自己嗜赌成性,最后孑然一人。他坐在沙发上抽烟,摁灭了五个烟头。

临近五点,葛富湘打了个电话给老家的母亲。母亲还在睡,回答得有些模糊。

“起得那么早,去吃点东西,你别老清早不吃饭。”母亲说。

“行,你再多睡一下,佳佳也别催她起。”

八月,瑞丽天气依然炎热潮湿,葛富湘卧室里还充溢着不透风的霉味。他蹲在那三台保险柜前面,把其中一台里的毛料石头全都拿了出来,逐一包好放进了一个大的麻袋,用麻绳系紧袋口。五点半时,他把麻袋拽上了自己的女士电动车,并且在沿路的早点铺前买了豆浆和油条。二十分钟后,他到了自己的玉石加工厂。

加工厂里老师傅们都还没来上班,只有一些睡在厂房里的童工给葛富湘开了门。

厂房里堆着很多玉石的边角废料,操作台上还三两放着几个正在加工的镯子和玉牌。童工紧张地挤进操作台后面,做起了一些细碎的零工,他们都拘谨地望着葛富湘。越是这样,他越是下不了决心。

噪音越来越大,葛富湘又感到了一阵强烈的头晕目眩,压迫感充斥着整个头颅。他晕得坐到地上,终于决定了——他冲童工喊:“把石头都切了!”

随后,麻袋里的石头被噼里啪啦地倒在操作台上,童工们生疏地操作着切石机。几个小时后,操作台上尽是内露翠色的石头截面。毫无疑问,切开的石头品相都很好,童工们争先恐后地拍照、发朋友圈,每个人都夸葛富湘“眼力了得”。

另一边,葛富湘还坐在原地,松了一口气。

葛富湘名如其人——一个来自湖南的有钱人。

在瑞丽玉石市场里,他名声很广,熟悉点的朋友叫他“三哥”。三哥个子小,一米六五,有些胖,留了板寸,发梢灰白。他经常骑一辆女士电动车,斜挎包长长地拖在身后。大多时候,他把车随便靠在路边,便钻进一个六层楼高的宾馆。那里是缅甸走私玉石最重要的集散地。

呆在瑞丽十年,他赌了十年石头。

入行的前几年,三哥很是忙碌。他每天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穿梭在中缅边境的姐告玉城早市来来回回练眼力、混脸熟、淘石头。

玉城的早市,是瑞丽最热闹也最具代表性的玉石交易场所。这里鱼龙混杂,国籍、人种、金钱、地位模糊交织。铁皮棚顶下,排列有序的长条摊位自然地把这块黑暗的毛料区分割成迷宫状的条形步行区,中心地带和西面主要归中国人与缅甸华侨,东面的边缘地带属缅甸人。每个不足两米长的“铁皮”摊位月租金都超千元;铁皮之上的毛料石头都用作赌石。石头上的编号代表着石头的出处,也从某种程度上象征着石头的价值。石头和铁皮台面碰撞的声音会在凌晨六点左右密集地响起,像鼓点一样劈头盖脸扑过来。人群的亢奋度伴随着这些撞击的“鼓点”达到高潮。

市场里的人人手一只手电筒,碰到喜欢的石头就拧亮电筒仔细看个究竟。“色”、“花”、“种水”、“藓”无一不是赌石的圣经。若把一块毛料石头比作一个西瓜,“色”即看玉石中的绿色,犹如西瓜子;“花”则是玉石的其他各种颜色或底色,即西瓜的果肉部分;“种水”决定整块玉石的品相,犹如西瓜的味道;而“藓”则是瑕疵部分。光从毛料石头里折射出来带着一种深色的浑浊,向整个空间扩散开。从远处看去,闪着几张平面的人脸,和墨绿墨黑的石头。

一开始,三哥只在摊位外围徘徊,因为边缘摊位上的缅甸人卖的货相对便宜一些,他经常在三两个缅甸人的摊位前徘徊一上午,两个手电筒分别换着用,十余块石头被他“照”了个遍,从上到下,从左到右。那时候缺钱,赌石根本谈不上玩,就是想发财,不敢出错。

谨小慎微了几月,三哥买了一块拳头大的打马坎水石,底色不算很好,缅甸人只收了他块。拿到石头的三哥一头冲进了早市外的一家玉石加工店里切石。到店里时,他的手汗已经浸湿了石头表皮。二十分钟后,三哥的第一块石头切涨了,里面出了白肉,很细腻,做了个坠子,卖了块。此后,三哥壮了胆向早市的中心地带“突进”,切涨(赌石时,石头切开后卖价高于买进价)和切垮(石头切开后卖价低于买进价)已是生活常事。

圈子里人人都信奉着一套自己的“赌石守则”。拿三哥来说,他喜欢皮厚的石头,越不易发觉的越容易出现好货。他从来不信“一切暴富”的奇迹,毛料石和切涨后的价格总是成一定比例,有人说这是“量力”,他说这是“信命”。

有时三哥和别人聊起,倒会说:“我的经历可以写成一本小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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